第19章 城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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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城鎮
時光飛逝, 轉眼間，五年一晃而過。
這五年，萬宏村發生了一系列變化。
首先, 萬宏小學換校長了。
原來的王校長疏忽職守, 挪用捐款，被教育部革職起訴，更遭到眾多村民的唾棄。曾經被王艷欺負的學生家長, 跑她家裏理論, 王校長不堪其擾，一家人灰溜溜地搬離萬宏村, 再無消息。
新校長是霍老師的朋友, 一位三十出頭的女校長, 姓楊, 性格沈穩幹練，手腕堅決果斷。上任第一年, 引資重建萬宏小學, 兩棟教學樓拔地而起, 增建標準的大操場, 設立各種體育項目。
國家正式落實十一年義務教育後, 所有適學兒童都可以免費上學。
楊校長發動全校老師，去各個村子挨家挨戶地拜訪, 科普義務教育的好處，說服貧困家庭讓孩子上學讀書。
經過老師們的不懈努力，萬宏小學生源不斷, 每學年都能招滿三個班級。
除此之外, 多名優秀的支教老師遠道而來, 帶來高水準的教學質量, 學生成績突飛猛進。
秦霖小升初考了滿分，不負眾望，被萬裏鎮最好的鎮一中錄取，成為重點班的尖子生。
秦小游奮發圖強，從吊車尾一路沖到全班前十名，在小升初的考試中，超常發揮，也被鎮一中錄取。
兄弟倆如此優秀，王春蘭樂得合不攏嘴，過年回娘家，在大舅媽面前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番，妒忌得大舅媽差點咬碎了一口鋼牙。
給萬宏村帶來最大變化的是大明山旅游業的開發。
三年前，一位富豪驢友經過萬宏村，被大明山優美的風景給吸引了。
這位富豪驢友平時沒別的愛好，就喜歡隔段時間組團到偏遠山區探險，發現好山好水，便聯系當地政府，投資合作。
他到萬宏村的那一天，剛下過一場雨，大明山的溪水充沛，燕尾瀑飛流直下，浩浩蕩蕩，看得富豪驢友心潮澎湃。
等他往山上爬了一段高度，只見燕尾瀑上頭竟然還有六條形態各異的大瀑布，驚嘆不已，當下一拍大腿，決定開發大明山的旅游業。
沒有人會拒絕送上門來的錢。
萬宏村的村民也不例外。
這裏地處偏僻，交通不便，信息滯後，人們生活水平與外面城鎮差了十幾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投資，自然積極配合。
一些嗅覺敏銳的村民，行動迅速，抓住賺錢的機遇。
開飯店、辦民宿、當向導、賣繡品以及各種首飾等等，五花八門，吸引了大批游客。
王春蘭有一身好廚藝，兩個兒子上學都住校了，她閑著也是閑著，便在大明山山腳下開了一家小飯館，丈夫秦飛躍給她打下手。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飯館生意興隆，小日子越過越火，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這五年，秦小游從十歲長至十五歲，身高竄到了一米六九，整個人都抽條了。他四肢修長，身材偏瘦，皮膚是健康的白裏透紅，臉上雖然還有點嬰兒肥，但五官清秀，尤其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幹凈。
小學三年級時，霍老師組建了一支小學足球隊。秦小游、石大海、小黑等人都報名參加，經過一年系統地訓練，頗見功底。霍老師帶他們去萬裏鎮參加全鎮小學足球比賽，萬宏小學成了一匹出人意料的黑馬，贏得冠軍，出盡了風頭。
等秦小游小學畢業，霍老師的支教也結束了。他離開時，所有學生都依依不舍，足球隊的小朋友們更是個個哭得眼睛紅腫。
秦小游也舍不得霍老師。
從三年級到五年級，霍老師非常照顧他的學業，得知他成績一塌糊塗，每天放學幫他補課，經過兩個月的刻苦學習，他終於考進班級前十名。
找到學習的樂趣，秦小游一發不可收拾，更加努力，之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上了初中，秦小游以為自己不再有機會踢足球了，沒想到霍老師幫他推薦了一家青少年足球訓練館，課餘時間可以去那裏踢球。
訓練館老板鄧逸凡看中秦小游的天賦，想邀請他加入他投資的足球隊，被秦小游拒絕了。
畢竟年紀小，還未定性，踢足球和彈鋼琴對他來說都屬於興趣，從從未想過作為一生的職業。
老板遺憾不已，每次看秦小游在綠茵場上踢球時，都會感嘆一句：多好的苗子啊！
進入初三，課餘時間大幅度減少，秦小游把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去訓練館的次數屈指可數，老板退而求其次，讓他每個月至少來兩次。
秦小游答應了。
*** ****
萬裏鎮·青翔足球訓練館
綠茵場上，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不同顏色的隊服相互追逐著，足球在他們的腳下爭來搶去，異常激烈。
突然，一個藍色隊服的少年伸腳靈活地一勾，成功地從對手腳下搶到足球，不等對手反應，帶著球飛快地朝球門奔去。
比賽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其他少年都逐露疲憊，他卻依然體力充沛，像一頭奔馳在草原上的獵豹，迅速而靈巧地穿過對手嚴密的防守，所向無敵地沖.刺，到達射門區域時，毫不猶豫地擡腿狠狠一踢。
足球如射線般地沖向球門，守門員反應慢了一拍，撲了個空。
“砰——”
射門成功！
藍隊少年們興奮地抱成一團，使勁地拍打射門的隊友，慶祝勝利。
“那是誰？叫什麽名字？”
觀眾席上，一名身穿灰色高檔定制西裝的中年男人，緊緊地盯著賽場上的少年，饒有興趣地詢問訓練館的老板。
“哪個？”老板鄧逸凡擡頭張望，明知故問。
中年男人也不點破他拙劣的演技，好脾氣地明示：“藍隊那個十號球員。”
“哦——”鄧逸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摸摸光滑的下巴，“他叫秦小游，今年十五歲，靠興趣踢了五年的球。”
中年男子挑眉。“不走職業？”
鄧逸凡攤手嘆氣：“我倒是想勸，可他是鎮一中的初三學生，一個月來兩次就不錯了。”
鎮一中是萬裏鎮的重點中學，就讀學生都是尖子生，未來可期，顯然不可能當職業球員。
中年男子沈吟：“原來如此。他的耐力、反應力、體力、智力都首屈一指，這樣的天賦不當職業球員可惜了。”
“是啊！”鄧逸凡讚同地道，“小孩志不在此，勸不動。”
“沒找過他的父母？”中年男子問。
“找過，怎麽沒找過？”鄧逸凡皺眉道。秦小游剛來訓練館時，他便親自到萬宏村找過他的父母，哪知被他父母一口否決了。
“職業球員？書都不念光踢足球，以後要成半文盲了！不行，我們家孩子將來要上大學！”
鄧逸凡苦口婆心，表示踢球一樣能上大學。
秦小游的母親王春蘭嗤之以鼻：“你是不是以為我們農村人沒見過世面，什麽都不懂？”
學生不務正業，能考上大學嗎？即使考上了，也不是好大學。
做不通父母的思想工作，鄧逸凡無功而返。
中年男子聽完他的話後，若有所思。
他是崇夏國知名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姓孔，名盛華，四十多歲，從事足球行業二十年，以挖掘少年足球天才為樂。難得在這個三線城鎮發現了一棵好苗子，自然不會錯過。
這個叫秦小游的少年是他見過的苗子中，耐力最好的一個。
鄧逸凡作為他的長期合作夥伴，哪會瞧不出他的心思，嘴角一揚，笑道：“孔先生如果真的看中這孩子，不妨當面和他談談？”
孔盛華淡淡地道：“那就麻煩鄧老板了。”
“應該的，應該的。”鄧逸凡連聲應道。
足球訓練結束，渾身是汗的少年們陸續回更衣室，洗澡換衣服。
秦小游脫掉濕透的球服，背後突然受了一擊。
“啪——”
他差點彎腰，憤怒地回頭，瞪著比他高半個頭的壯實少年。
“幹嘛？”秦小游沒好氣地問。這一巴掌拍下來，能打死多少細胞？
壯實少年叫孟韋棋，十五歲，萬裏鎮人，五六歲開始踢足球，踢了十年，立志當職業球員。
見秦小游瞪他，他“嘿嘿”一笑，打量秦小游消瘦的背。“你小子身上看著沒幾兩肉，踢球的勁道卻賊大，我差點被你的球擊出內傷了。”
他是紅隊守門員，一場比賽下來，為了阻擋秦小游的射門，撲了七次，只成功攔截了兩次。單這兩次，就被球撞得渾身發疼。
可見秦小游的腿部力量有多可怕。
他就想不通了，一個月才訓練兩次的秦小游，身材單薄，連肌肉都看不出，哪來的那麽大勁？
秦小游從櫃子裏拿出洗漱用具，齜了齜牙。“踢足球靠的是技巧，不是蠻力。你啊，還得再練練。”
不等孟韋棋回答，他把毛巾往消瘦的肩膀上一甩，穿著拖鞋進浴室沖澡。
訓練場的浴室有隔間，隔間有門擋著，秦小游進去後，脫掉褲子，痛痛快快地洗澡。
花灑噴下溫熱的水，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了，無數透明的水珠落在少年白皙的背上，匯成水流順著曲線往下淌。
秦小游仰起頭，讓溫水更徹底地打濕發絲，淋了一會兒，他抹了把臉，把劉海往後擼，露出光潔的額頭。
這個年紀的少年正處於青春期，臉上經常冒痘，嚴重的還得去醫院治療。
秦小游的臉卻光滑細膩得沒有一顆痘。
可能他從小在山村長大，經常吃蔬菜和水果，生活作息規律，註意個人清潔，加上大量運動，體質健康，青春痘沒有光顧過他的臉蛋，令同齡人羨慕妒忌恨。
洗完澡，他關掉花灑，擦幹身體，用毛巾圍著下面，返回更衣室。
這會兒，更衣室裏有不少洗完澡的隊友，和他們的身材相比，秦小游確實不夠看，但因此認定他是白斬雞就錯了。
他只是沒有特地把自己練成大塊頭，還是有腿部肌肉和腹肌的，不明顯而已。
剛穿好自己的運動服，更衣室的門被人敲響，外面傳來鄧逸凡的聲音。
“小游洗好澡了嗎？”
秦小游拉上外套拉鏈，揚聲回應：“馬上好。”
鄧逸凡道：“一會兒出來，到我辦公室一趟。”
“哦，知道了。”秦小游滿是困惑，動作快速地整理好東西，穿上運動鞋，帶上背包，離開更衣室。
“哎，人與人，果然不一樣。”一個染黃發的高個少年酸溜溜地說。
“什麽人與人不一樣？”孟韋棋莫名其妙。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個少年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聽說煌天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來咱們訓練部了。”
“煌天足球俱樂部？”其他人倒抽一口氣。
煌天足球俱樂部是崇夏國數一數二的足球俱樂部，簽約的都是世界著名球星，個個身價上億。
每年，煌天足球俱樂部的經理都會到全國青少年訓練館挖掘好苗子，被挑中的人，只要通過考核，就能成為俱樂部的正式成員，重點培養後，有機會參加世界足球大賽。
高個少年朝緊閉的門瞧了瞧，用羨慕的語氣問：“你們說，鄧老板特地把秦小游叫過去，是不是煌天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看上他了？”
其他人一楞，心思各異。
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了。
訓練場上的二十四個少年球員，投資人竟然獨獨相中一個業餘選手。
是的，秦小游學習成績好，是鎮一中重點班的學生，踢足球完全是興趣愛好。反觀他們，從小以當職業球員為目標，每天刻苦訓練，卻入不了投資人的眼。
難道，天賦真的那麽重要？
一時之間，更衣室寂靜，有些人露出妒忌的眼神。
孟韋棋嗤笑一聲，打破沈默。
“想什麽呢，你們？就算秦小游被選上，那也是人家有實力。與其在這裏妒忌，不如多練練球。”
幾個被點破心思的少年羞紅了臉，掩飾般地繼續穿衣服，只有高個少年臉色不善，沖孟韋棋喊道：“誰妒忌了？我實話實說，怎麽就妒忌了？”
孟韋棋可不怕他的大嗓門，掏了掏耳朵，一副懶得和他一般見識的態度。“行行行，你是羨慕，不是妒忌。”
高個少年握緊拳頭，憋了一口氣，用力地拉開更衣室的門，氣憤地出去，剩下的少年面面相覷。
孟韋棋冷笑：“這麽點氣度，還想當職業球員？”
寬敞的走廊上，秦小游絲毫不知更衣室裏的少年因為他而鬧了矛盾，他走到鄧逸凡的辦公室門前，吐了口氣，擡手敲了敲。
“請進。”
裏面傳出鄧逸凡的聲音。
秦小游推門而入，禮貌地詢問：“鄧叔叔，您找我有事？”
他不是訓練館的成員，交錢自費訓練，一直喊鄧逸凡叔叔。
鄧逸凡看著洗完澡清爽俊逸的少年，笑瞇瞇地招手：“快過來，我給你介紹個人。”
秦小游看向坐在真皮沙發上的陌生中年大叔。只見他穿著一套高檔的灰色西裝，梳著大背頭，油光可鑒，一雙深沈的眼睛犀利地打量人，像在評估一條砧板上的魚般，令人渾身不適。
鄧逸凡看少年走近，為他引見：“這位是煌天足球俱樂部的孔經理。”
孔盛華坐著沒動，隨意地點了下頭。
“您好，孔經理。”秦小游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聽到“煌天足球俱樂部”幾個字時，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我是秦小游，很高興見到您。”
鄧逸凡滿意地微笑。
他就喜歡秦小游這一點。不管見到什麽大人物，都彬彬有禮，舉止自若，仿佛對方只是一個尋常的普通人。
不過，如果認為秦小游是個乖巧的少年，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小子，一旦被激怒，狠起來像狼一樣兇猛，絕不肯吃一點虧。
曾經有鎮上的孩子聯合起來欺負他，罵他鄉巴佬，故意弄壞他的球鞋，被暴怒的秦小游按在地上打得鼻青眼腫。
從那以後，再沒人敢嘲笑他了。
孔盛華打量夠了，收起審視的眼神，開門見山地問：“秦同學，你有沒有興趣加入煌天足球俱樂部？”
秦小游眨眨眼，目光清澈，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沒興趣。”
孔盛華眉頭一皺，嚴肅地問：“你確定？”
竟然有人拒絕煌天足球俱樂部的邀請！
剛才和鄧逸凡聊天時，得知他看中的少年來自偏遠的小山村，還以為是個土裏土氣的農村娃。直到少年推門進來，俊秀的長相，幹凈清爽的氣質，瞬間推翻了他的想法，只覺得這孩子長得太好看了。
不像踢足球的糙娃，倒像搞音樂的文藝生，特別是那一雙節骨分明，修長白皙的手，非常適合彈鋼琴。
然而，當少年直截了當地說出“沒興趣”時，孔盛華心生不悅。
果然是農村娃，毫無見識。
“確定。”秦小游一臉認真地點頭，“我的目標是考大學。”
自從他在訓練館踢足球後，經常有所謂的俱樂部經理打他的主意，不管他們說什麽好聽的話，出什麽誘人的條件，他都一一回絕了。
孔盛華顯然不是一個經常被拒絕的人，轉頭看向鄧逸凡，鄧逸凡會意，笑道：“小游這孩子比較有主見，目標也很明確。”
對秦小游有興趣的足球俱樂部經理很多，沒接觸少年之前，個個都胸有成竹，當他們和秦小游說上幾句話後，無不露出和孔盛華一樣的不悅表情。
似乎都不敢置信，少年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他們。
直白地說，秦小游太不識趣了，來一個拒一個，然而他意志堅定，不為任何優厚的條件所動。次數一多，鄧逸凡不禁佩服少年的定力。
有些條件，連他這個成年人都禁不住心動，他一個未成年堅守本心，實在難能可貴。
見鄧逸凡打哈哈，孔盛華微微瞇眼，態度頗為傲慢地對秦小游道：“大學畢業找工作賺的有足球明星賺多嗎？我們煌天是世界數一數二的足球俱樂部，拿到四次世界足球比賽冠軍。你錯過這次，以後就沒機會進了。”
秦小游抿了下唇，清澈的眼睛純凈明亮，無一絲雜質。“我的目標是考崇夏科技大學。”
“什……什麽？”孔盛華一楞，以為自己幻聽了。
崇夏科技大學？
世界排名第一的著名大學，培養出許多頂尖的科學家，每個畢業生都是各大企業高薪爭搶的寶貝。
眼前這個少年才十五歲，竟然就口出狂言，要考崇夏科技大學！
不可否認，鎮一中的確是萬裏鎮最好的中學，但放到全國，連一百名都排不上。
多麽天真的孩子。
秦小游可不管對方怎麽想，反正每一個得知他目標的大人都露出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最後再用鄙夷的眼神瞅他。
毫無氣度。
“鄧叔叔，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天色已晚，他還有事，沒時間耽擱。
鄧逸凡輕咳兩聲，點頭：“好，路上註意安全。”
“鄧叔叔再見，孔經理再見。”
少年大方得體地退出辦公室。
等他一走，孔盛華冷哼：“不識擡舉！”
鄧逸凡蹙眉。
孔盛華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真不知道把小游介紹給他，是對還是錯。
*****
秦小游出了青翔訓練館，直奔附近的共享單車停放點，運氣不錯，停放點還剩一輛車。他從包裏拿出一張磁卡，往鎖住單車的金屬柱上一放，金屬柱智能讀取信息，自動解鎖。
他收起磁卡，推出單車，熟練地騎了上去。
青翔足球訓練館所處位置是萬裏鎮最繁華的地段，四周高樓林立，商店琳瑯滿目，路上川流不息。
秦小游不疾不徐地騎在非機動車道上，欣賞路邊的風景。
第一次到萬裏鎮是小學四年級。
那會兒霍老師包了一輛面包車，帶著十幾個農村娃，開了一百多公裏的山路，參加鎮上的小學足球比賽。
秦小游和其他小夥伴一路興奮，趴在車窗上，瞪大眼睛看外面的街道。
好多樓，好多車，好多人。
這是城鎮給他的第一印象。
與落後貧窮的農村截然不同，這裏街道縱橫，市面繁華，各色各樣的廣告牌看得人眼花繚亂。
等考上初中，離開家在鎮上念了兩年半的學，秦小游終於習以為常了。
難怪以前他哥總喜歡去鎮上買書。
原來城鎮這麽繁華，好吃的，好玩的，多不勝數，令人流連忘返。
不過他哥是個意志堅定的家夥，身上帶的錢除了買書，絕不多花一分。每次回家，都會把剩下的錢還給媽媽。
想到哥哥，秦小游鼓起腮幫子。
他哥考上市裏的重點高中後，一心撲在學習上，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次見面還是兩個月前。
不知道今年中秋節，他回不回家。
晚風吹過，揚起少年清爽的短發，夕陽照在身上，為他鍍了一層金光。
健氣陽光的青蔥少年，總是引人註目。
秦小游一路專註地騎車，絲毫不知自己的回頭率百分百。
半個小時後，他騎到目的地，在附近找到共享單車停放點，把車還了。
用磁卡付了兩元錢，他背著背包，邁著輕盈的步伐，朝前方一百米遠處的高檔小區走去。
這裏是萬裏鎮最好的社區，環境優美，設施齊全，物業負責，保安盡職，是有錢人最佳的選擇。
李先生在這裏有一套房子。
秦小游考上鎮一中後，唯一難過的是再也不能像小學那樣，每天去河對岸的別墅，向李先生學西羅語和鋼琴了。
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天，他依依不舍地和李先生告別，含著淚說自己一放假就回村裏。
李先生揉揉他的腦袋，溫和地笑道：“我在城鎮有房子，你想見我可以隨時來。”
秦小游要掉不掉的眼淚，戛然而止。
於是，上了初中，只要放假他就來這裏找李先生。
兩人相處了六年，感情日漸深厚，對秦小游來說，李先生是親人、是師長、是朋友，為他的人生道路開啟了一扇與眾不同的大門。
他手裏有李先生給的出入卡，很輕松就進了社區，熟門熟路地找到棟號，進入其中，拿出鑰匙，打開一樓的一道防盜門。
開門後，他在玄關處換上專屬拖鞋，步入客廳，習慣性地往落地窗前的沙發望去，剛要開口，楞住了。
李先生一身寬松休閑服，優雅地坐在西式真皮沙發上，手裏端著一杯咖啡，神色冷淡。而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英俊男人。
“霍老師？”
秦小游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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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 轉眼間，五年一晃而過。
這五年，萬宏村發生了一系列變化。
首先, 萬宏小學換校長了。
原來的王校長疏忽職守, 挪用捐款，被教育部革職起訴，更遭到眾多村民的唾棄。曾經被王艷欺負的學生家長, 跑她家裏理論, 王校長不堪其擾，一家人灰溜溜地搬離萬宏村, 再無消息。
新校長是霍老師的朋友, 一位三十出頭的女校長, 姓楊, 性格沈穩幹練，手腕堅決果斷。上任第一年, 引資重建萬宏小學, 兩棟教學樓拔地而起, 增建標準的大操場, 設立各種體育項目。
國家正式落實十一年義務教育後, 所有適學兒童都可以免費上學。
楊校長發動全校老師，去各個村子挨家挨戶地拜訪, 科普義務教育的好處，說服貧困家庭讓孩子上學讀書。
經過老師們的不懈努力，萬宏小學生源不斷, 每學年都能招滿三個班級。
除此之外, 多名優秀的支教老師遠道而來, 帶來高水準的教學質量, 學生成績突飛猛進。
秦霖小升初考了滿分，不負眾望，被萬裏鎮最好的鎮一中錄取，成為重點班的尖子生。
秦小游奮發圖強，從吊車尾一路沖到全班前十名，在小升初的考試中，超常發揮，也被鎮一中錄取。
兄弟倆如此優秀，王春蘭樂得合不攏嘴，過年回娘家，在大舅媽面前狠狠地揚眉吐氣了一番，妒忌得大舅媽差點咬碎了一口鋼牙。
給萬宏村帶來最大變化的是大明山旅游業的開發。
三年前，一位富豪驢友經過萬宏村，被大明山優美的風景給吸引了。
這位富豪驢友平時沒別的愛好，就喜歡隔段時間組團到偏遠山區探險，發現好山好水，便聯系當地政府，投資合作。
他到萬宏村的那一天，剛下過一場雨，大明山的溪水充沛，燕尾瀑飛流直下，浩浩蕩蕩，看得富豪驢友心潮澎湃。
等他往山上爬了一段高度，只見燕尾瀑上頭竟然還有六條形態各異的大瀑布，驚嘆不已，當下一拍大腿，決定開發大明山的旅游業。
沒有人會拒絕送上門來的錢。
萬宏村的村民也不例外。
這裏地處偏僻，交通不便，信息滯後，人們生活水平與外面城鎮差了十幾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人願意投資，自然積極配合。
一些嗅覺敏銳的村民，行動迅速，抓住賺錢的機遇。
開飯店、辦民宿、當向導、賣繡品以及各種首飾等等，五花八門，吸引了大批游客。
王春蘭有一身好廚藝，兩個兒子上學都住校了，她閑著也是閑著，便在大明山山腳下開了一家小飯館，丈夫秦飛躍給她打下手。夫妻同心，其利斷金，飯館生意興隆，小日子越過越火，生活水平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這五年，秦小游從十歲長至十五歲，身高竄到了一米六九，整個人都抽條了。他四肢修長，身材偏瘦，皮膚是健康的白裏透紅，臉上雖然還有點嬰兒肥，但五官清秀，尤其是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幹凈。
小學三年級時，霍老師組建了一支小學足球隊。秦小游、石大海、小黑等人都報名參加，經過一年系統地訓練，頗見功底。霍老師帶他們去萬裏鎮參加全鎮小學足球比賽，萬宏小學成了一匹出人意料的黑馬，贏得冠軍，出盡了風頭。
等秦小游小學畢業，霍老師的支教也結束了。他離開時，所有學生都依依不舍，足球隊的小朋友們更是個個哭得眼睛紅腫。
秦小游也舍不得霍老師。
從三年級到五年級，霍老師非常照顧他的學業，得知他成績一塌糊塗，每天放學幫他補課，經過兩個月的刻苦學習，他終於考進班級前十名。
找到學習的樂趣，秦小游一發不可收拾，更加努力，之後成績一直名列前茅。
上了初中，秦小游以為自己不再有機會踢足球了，沒想到霍老師幫他推薦了一家青少年足球訓練館，課餘時間可以去那裏踢球。
訓練館老板鄧逸凡看中秦小游的天賦，想邀請他加入他投資的足球隊，被秦小游拒絕了。
畢竟年紀小，還未定性，踢足球和彈鋼琴對他來說都屬於興趣，從從未想過作為一生的職業。
老板遺憾不已，每次看秦小游在綠茵場上踢球時，都會感嘆一句：多好的苗子啊！
進入初三，課餘時間大幅度減少，秦小游把精力投入到學習中，去訓練館的次數屈指可數，老板退而求其次，讓他每個月至少來兩次。
秦小游答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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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裏鎮·青翔足球訓練館
綠茵場上，一群十五六歲的少年，穿著不同顏色的隊服相互追逐著，足球在他們的腳下爭來搶去，異常激烈。
突然，一個藍色隊服的少年伸腳靈活地一勾，成功地從對手腳下搶到足球，不等對手反應，帶著球飛快地朝球門奔去。
比賽進行了一個多小時，其他少年都逐露疲憊，他卻依然體力充沛，像一頭奔馳在草原上的獵豹，迅速而靈巧地穿過對手嚴密的防守，所向無敵地沖.刺，到達射門區域時，毫不猶豫地擡腿狠狠一踢。
足球如射線般地沖向球門，守門員反應慢了一拍，撲了個空。
“砰——”
射門成功！
藍隊少年們興奮地抱成一團，使勁地拍打射門的隊友，慶祝勝利。
“那是誰？叫什麽名字？”
觀眾席上，一名身穿灰色高檔定制西裝的中年男人，緊緊地盯著賽場上的少年，饒有興趣地詢問訓練館的老板。
“哪個？”老板鄧逸凡擡頭張望，明知故問。
中年男人也不點破他拙劣的演技，好脾氣地明示：“藍隊那個十號球員。”
“哦——”鄧逸凡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摸摸光滑的下巴，“他叫秦小游，今年十五歲，靠興趣踢了五年的球。”
中年男子挑眉。“不走職業？”
鄧逸凡攤手嘆氣：“我倒是想勸，可他是鎮一中的初三學生，一個月來兩次就不錯了。”
鎮一中是萬裏鎮的重點中學，就讀學生都是尖子生，未來可期，顯然不可能當職業球員。
中年男子沈吟：“原來如此。他的耐力、反應力、體力、智力都首屈一指，這樣的天賦不當職業球員可惜了。”
“是啊！”鄧逸凡讚同地道，“小孩志不在此，勸不動。”
“沒找過他的父母？”中年男子問。
“找過，怎麽沒找過？”鄧逸凡皺眉道。秦小游剛來訓練館時，他便親自到萬宏村找過他的父母，哪知被他父母一口否決了。
“職業球員？書都不念光踢足球，以後要成半文盲了！不行，我們家孩子將來要上大學！”
鄧逸凡苦口婆心，表示踢球一樣能上大學。
秦小游的母親王春蘭嗤之以鼻：“你是不是以為我們農村人沒見過世面，什麽都不懂？”
學生不務正業，能考上大學嗎？即使考上了，也不是好大學。
做不通父母的思想工作，鄧逸凡無功而返。
中年男子聽完他的話後，若有所思。
他是崇夏國知名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姓孔，名盛華，四十多歲，從事足球行業二十年，以挖掘少年足球天才為樂。難得在這個三線城鎮發現了一棵好苗子，自然不會錯過。
這個叫秦小游的少年是他見過的苗子中，耐力最好的一個。
鄧逸凡作為他的長期合作夥伴，哪會瞧不出他的心思，嘴角一揚，笑道：“孔先生如果真的看中這孩子，不妨當面和他談談？”
孔盛華淡淡地道：“那就麻煩鄧老板了。”
“應該的，應該的。”鄧逸凡連聲應道。
足球訓練結束，渾身是汗的少年們陸續回更衣室，洗澡換衣服。
秦小游脫掉濕透的球服，背後突然受了一擊。
“啪——”
他差點彎腰，憤怒地回頭，瞪著比他高半個頭的壯實少年。
“幹嘛？”秦小游沒好氣地問。這一巴掌拍下來，能打死多少細胞？
壯實少年叫孟韋棋，十五歲，萬裏鎮人，五六歲開始踢足球，踢了十年，立志當職業球員。
見秦小游瞪他，他“嘿嘿”一笑，打量秦小游消瘦的背。“你小子身上看著沒幾兩肉，踢球的勁道卻賊大，我差點被你的球擊出內傷了。”
他是紅隊守門員，一場比賽下來，為了阻擋秦小游的射門，撲了七次，只成功攔截了兩次。單這兩次，就被球撞得渾身發疼。
可見秦小游的腿部力量有多可怕。
他就想不通了，一個月才訓練兩次的秦小游，身材單薄，連肌肉都看不出，哪來的那麽大勁？
秦小游從櫃子裏拿出洗漱用具，齜了齜牙。“踢足球靠的是技巧，不是蠻力。你啊，還得再練練。”
不等孟韋棋回答，他把毛巾往消瘦的肩膀上一甩，穿著拖鞋進浴室沖澡。
訓練場的浴室有隔間，隔間有門擋著，秦小游進去後，脫掉褲子，痛痛快快地洗澡。
花灑噴下溫熱的水，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來了，無數透明的水珠落在少年白皙的背上，匯成水流順著曲線往下淌。
秦小游仰起頭，讓溫水更徹底地打濕發絲，淋了一會兒，他抹了把臉，把劉海往後擼，露出光潔的額頭。
這個年紀的少年正處於青春期，臉上經常冒痘，嚴重的還得去醫院治療。
秦小游的臉卻光滑細膩得沒有一顆痘。
可能他從小在山村長大，經常吃蔬菜和水果，生活作息規律，註意個人清潔，加上大量運動，體質健康，青春痘沒有光顧過他的臉蛋，令同齡人羨慕妒忌恨。
洗完澡，他關掉花灑，擦幹身體，用毛巾圍著下面，返回更衣室。
這會兒，更衣室裏有不少洗完澡的隊友，和他們的身材相比，秦小游確實不夠看，但因此認定他是白斬雞就錯了。
他只是沒有特地把自己練成大塊頭，還是有腿部肌肉和腹肌的，不明顯而已。
剛穿好自己的運動服，更衣室的門被人敲響，外面傳來鄧逸凡的聲音。
“小游洗好澡了嗎？”
秦小游拉上外套拉鏈，揚聲回應：“馬上好。”
鄧逸凡道：“一會兒出來，到我辦公室一趟。”
“哦，知道了。”秦小游滿是困惑，動作快速地整理好東西，穿上運動鞋，帶上背包，離開更衣室。
“哎，人與人，果然不一樣。”一個染黃發的高個少年酸溜溜地說。
“什麽人與人不一樣？”孟韋棋莫名其妙。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高個少年壓低聲音，神秘兮兮，“聽說煌天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來咱們訓練部了。”
“煌天足球俱樂部？”其他人倒抽一口氣。
煌天足球俱樂部是崇夏國數一數二的足球俱樂部，簽約的都是世界著名球星，個個身價上億。
每年，煌天足球俱樂部的經理都會到全國青少年訓練館挖掘好苗子，被挑中的人，只要通過考核，就能成為俱樂部的正式成員，重點培養後，有機會參加世界足球大賽。
高個少年朝緊閉的門瞧了瞧，用羨慕的語氣問：“你們說，鄧老板特地把秦小游叫過去，是不是煌天足球俱樂部的投資人看上他了？”
其他人一楞，心思各異。
十五六歲的少年，已經有自己的想法和主見了。
訓練場上的二十四個少年球員，投資人竟然獨獨相中一個業餘選手。
是的，秦小游學習成績好，是鎮一中重點班的學生，踢足球完全是興趣愛好。反觀他們，從小以當職業球員為目標，每天刻苦訓練，卻入不了投資人的眼。
難道，天賦真的那麽重要？
一時之間，更衣室寂靜，有些人露出妒忌的眼神。
孟韋棋嗤笑一聲，打破沈默。
“想什麽呢，你們？就算秦小游被選上，那也是人家有實力。與其在這裏妒忌，不如多練練球。”
幾個被點破心思的少年羞紅了臉，掩飾般地繼續穿衣服，只有高個少年臉色不善，沖孟韋棋喊道：“誰妒忌了？我實話實說，怎麽就妒忌了？”
孟韋棋可不怕他的大嗓門，掏了掏耳朵，一副懶得和他一般見識的態度。“行行行，你是羨慕，不是妒忌。”
高個少年握緊拳頭，憋了一口氣，用力地拉開更衣室的門，氣憤地出去，剩下的少年面面相覷。
孟韋棋冷笑：“這麽點氣度，還想當職業球員？”
寬敞的走廊上，秦小游絲毫不知更衣室裏的少年因為他而鬧了矛盾，他走到鄧逸凡的辦公室門前，吐了口氣，擡手敲了敲。
“請進。”
裏面傳出鄧逸凡的聲音。
秦小游推門而入，禮貌地詢問：“鄧叔叔，您找我有事？”
他不是訓練館的成員，交錢自費訓練，一直喊鄧逸凡叔叔。
鄧逸凡看著洗完澡清爽俊逸的少年，笑瞇瞇地招手：“快過來，我給你介紹個人。”
秦小游看向坐在真皮沙發上的陌生中年大叔。只見他穿著一套高檔的灰色西裝，梳著大背頭，油光可鑒，一雙深沈的眼睛犀利地打量人，像在評估一條砧板上的魚般，令人渾身不適。
鄧逸凡看少年走近，為他引見：“這位是煌天足球俱樂部的孔經理。”
孔盛華坐著沒動，隨意地點了下頭。
“您好，孔經理。”秦小游落落大方地打招呼，聽到“煌天足球俱樂部”幾個字時，清秀的臉上沒有一絲變化。“我是秦小游，很高興見到您。”
鄧逸凡滿意地微笑。
他就喜歡秦小游這一點。不管見到什麽大人物，都彬彬有禮，舉止自若，仿佛對方只是一個尋常的普通人。
不過，如果認為秦小游是個乖巧的少年，那就大錯特錯了。
這小子，一旦被激怒，狠起來像狼一樣兇猛，絕不肯吃一點虧。
曾經有鎮上的孩子聯合起來欺負他，罵他鄉巴佬，故意弄壞他的球鞋，被暴怒的秦小游按在地上打得鼻青眼腫。
從那以後，再沒人敢嘲笑他了。
孔盛華打量夠了，收起審視的眼神，開門見山地問：“秦同學，你有沒有興趣加入煌天足球俱樂部？”
秦小游眨眨眼，目光清澈，想都沒想直接拒絕：“沒興趣。”
孔盛華眉頭一皺，嚴肅地問：“你確定？”
竟然有人拒絕煌天足球俱樂部的邀請！
剛才和鄧逸凡聊天時，得知他看中的少年來自偏遠的小山村，還以為是個土裏土氣的農村娃。直到少年推門進來，俊秀的長相，幹凈清爽的氣質，瞬間推翻了他的想法，只覺得這孩子長得太好看了。
不像踢足球的糙娃，倒像搞音樂的文藝生，特別是那一雙節骨分明，修長白皙的手，非常適合彈鋼琴。
然而，當少年直截了當地說出“沒興趣”時，孔盛華心生不悅。
果然是農村娃，毫無見識。
“確定。”秦小游一臉認真地點頭，“我的目標是考大學。”
自從他在訓練館踢足球後，經常有所謂的俱樂部經理打他的主意，不管他們說什麽好聽的話，出什麽誘人的條件，他都一一回絕了。
孔盛華顯然不是一個經常被拒絕的人，轉頭看向鄧逸凡，鄧逸凡會意，笑道：“小游這孩子比較有主見，目標也很明確。”
對秦小游有興趣的足球俱樂部經理很多，沒接觸少年之前，個個都胸有成竹，當他們和秦小游說上幾句話後，無不露出和孔盛華一樣的不悅表情。
似乎都不敢置信，少年會毫不猶豫地拒絕他們。
直白地說，秦小游太不識趣了，來一個拒一個，然而他意志堅定，不為任何優厚的條件所動。次數一多，鄧逸凡不禁佩服少年的定力。
有些條件，連他這個成年人都禁不住心動，他一個未成年堅守本心，實在難能可貴。
見鄧逸凡打哈哈，孔盛華微微瞇眼，態度頗為傲慢地對秦小游道：“大學畢業找工作賺的有足球明星賺多嗎？我們煌天是世界數一數二的足球俱樂部，拿到四次世界足球比賽冠軍。你錯過這次，以後就沒機會進了。”
秦小游抿了下唇，清澈的眼睛純凈明亮，無一絲雜質。“我的目標是考崇夏科技大學。”
“什……什麽？”孔盛華一楞，以為自己幻聽了。
崇夏科技大學？
世界排名第一的著名大學，培養出許多頂尖的科學家，每個畢業生都是各大企業高薪爭搶的寶貝。
眼前這個少年才十五歲，竟然就口出狂言，要考崇夏科技大學！
不可否認，鎮一中的確是萬裏鎮最好的中學，但放到全國，連一百名都排不上。
多麽天真的孩子。
秦小游可不管對方怎麽想，反正每一個得知他目標的大人都露出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最後再用鄙夷的眼神瞅他。
毫無氣度。
“鄧叔叔，沒什麽事我先回去了。”天色已晚，他還有事，沒時間耽擱。
鄧逸凡輕咳兩聲，點頭：“好，路上註意安全。”
“鄧叔叔再見，孔經理再見。”
少年大方得體地退出辦公室。
等他一走，孔盛華冷哼：“不識擡舉！”
鄧逸凡蹙眉。
孔盛華是個不達目的不罷休的人，真不知道把小游介紹給他，是對還是錯。
*****
秦小游出了青翔訓練館，直奔附近的共享單車停放點，運氣不錯，停放點還剩一輛車。他從包裏拿出一張磁卡，往鎖住單車的金屬柱上一放，金屬柱智能讀取信息，自動解鎖。
他收起磁卡，推出單車，熟練地騎了上去。
青翔足球訓練館所處位置是萬裏鎮最繁華的地段，四周高樓林立，商店琳瑯滿目，路上川流不息。
秦小游不疾不徐地騎在非機動車道上，欣賞路邊的風景。
第一次到萬裏鎮是小學四年級。
那會兒霍老師包了一輛面包車，帶著十幾個農村娃，開了一百多公裏的山路，參加鎮上的小學足球比賽。
秦小游和其他小夥伴一路興奮，趴在車窗上，瞪大眼睛看外面的街道。
好多樓，好多車，好多人。
這是城鎮給他的第一印象。
與落後貧窮的農村截然不同，這裏街道縱橫，市面繁華，各色各樣的廣告牌看得人眼花繚亂。
等考上初中，離開家在鎮上念了兩年半的學，秦小游終於習以為常了。
難怪以前他哥總喜歡去鎮上買書。
原來城鎮這麽繁華，好吃的，好玩的，多不勝數，令人流連忘返。
不過他哥是個意志堅定的家夥，身上帶的錢除了買書，絕不多花一分。每次回家，都會把剩下的錢還給媽媽。
想到哥哥，秦小游鼓起腮幫子。
他哥考上市裏的重點高中後，一心撲在學習上，回家的次數屈指可數，上一次見面還是兩個月前。
不知道今年中秋節，他回不回家。
晚風吹過，揚起少年清爽的短發，夕陽照在身上，為他鍍了一層金光。
健氣陽光的青蔥少年，總是引人註目。
秦小游一路專註地騎車，絲毫不知自己的回頭率百分百。
半個小時後，他騎到目的地，在附近找到共享單車停放點，把車還了。
用磁卡付了兩元錢，他背著背包，邁著輕盈的步伐，朝前方一百米遠處的高檔小區走去。
這裏是萬裏鎮最好的社區，環境優美，設施齊全，物業負責，保安盡職，是有錢人最佳的選擇。
李先生在這裏有一套房子。
秦小游考上鎮一中後，唯一難過的是再也不能像小學那樣，每天去河對岸的別墅，向李先生學西羅語和鋼琴了。
去學校報到的前一天，他依依不舍地和李先生告別，含著淚說自己一放假就回村裏。
李先生揉揉他的腦袋，溫和地笑道：“我在城鎮有房子，你想見我可以隨時來。”
秦小游要掉不掉的眼淚，戛然而止。
於是，上了初中，只要放假他就來這裏找李先生。
兩人相處了六年，感情日漸深厚，對秦小游來說，李先生是親人、是師長、是朋友，為他的人生道路開啟了一扇與眾不同的大門。
他手裏有李先生給的出入卡，很輕松就進了社區，熟門熟路地找到棟號，進入其中，拿出鑰匙，打開一樓的一道防盜門。
開門後，他在玄關處換上專屬拖鞋，步入客廳，習慣性地往落地窗前的沙發望去，剛要開口，楞住了。
李先生一身寬松休閑服，優雅地坐在西式真皮沙發上，手裏端著一杯咖啡，神色冷淡。而他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著一位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英俊男人。
“霍老師？”
秦小游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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